2011年10月19日 星期三

《賽德克.巴萊》的台灣現象

〔邱坤良 中國時報2011.10.19摘要〕    台灣電影與本土歷史或族群文化有關的影片,極少像《賽德克.巴萊》一樣,製作嚴謹又氣勢磅礡。這部電影敘事主軸闡述賽德克文化男人/女人、紋面、獵場、祖靈的觀念;與霧社事件本質:日本帝國來了,族群生存的獵場沒了,必須起來對抗「異族」,因為連山豬都知道反擊,否則不配做祖靈的子孫,也會被自己的獵犬看不起
    魏德聖導演連續兩部影片皆造成空前狂潮,在台灣電影史誠屬少數。《海角七號》藉由口碑,形成一股氛圍,再轉換成民氣,觀眾愉悅地湧入電影院;《賽德克.巴萊》則是未演先轟動,社會集體進入《賽德克.巴萊》現象,台灣也變成生態電影院,每個人都是觀眾、編導兼評論者。
電影片頭標記「本片根據霧社史實改編」,在編導敘事之外,各界的補充教材紛至沓來:莫那魯道、花岡一郎與霧社事件,賽德克與其他族群的矛盾、原漢衝突或日本「理蕃」政策、殖民主義一「綱」多「本」,全民反省原住民歷史、族群政策與當前處境,社會大眾也對原住民文化多了一層瞭解與尊敬
    《賽德克.巴萊》講究細緻的影像結構,史詩般的敘述流暢,對白多象徵性詞彙,沒有僵化的教條。影像內容涉及文明/野蠻的辨證,十分有力:帝國帶來的文明,就原住民看來,不啻是一種屈辱
如果文明是要我們卑躬屈膝,那我就讓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!」這句話賽德克人說得擲地有聲;然對日本人而言,卻是自以為「叫你們文明,卻逼我們野蠻」的傲慢。電影對這種強烈落差多透過人物敘述,較少營造情境與圖像,例如原住民被安排參觀台北、東京帝國建設的情節。
    影片中若干獵人首的鏡頭與殺戮畫面曾引爭論,從電影敘事結構來看,這類場景循著情節展開,有其說服力,不過一路殺戮到底,也少了更深沉的刻劃。魏導演或許認為缺乏這些殺戮畫面或沒有五個小時、分上下集的影像敘述,不足以彰顯霧社事件的前因後果,也無法看清賽德克「出草」的意義。
上集推出之初,各大媒體佳評如潮,似乎皆已預知下集的精采。作為觀眾,我於九月十八日看上集,導演細膩舖陳的原住民死生概念與族群關係已有領略,三星期後續看下集,卻感覺殺戮過程稍嫌重複與冗長。
    這部耗資七億元的電影人物造型與戰鬥場景設計、製作極具水準,顯現日韓技術團隊的功力,觀眾也不難察覺錢花到哪裡了。《賽德克.巴萊》原被預期能整合國內電影技術人材,成為國片振興的象徵,可惜最後對本土電影工業影響似乎有限。魏導演接受媒體訪問時也認為,台灣電影人才一直存在,只是散布在各角落
        魏導演要《賽德克.巴萊》觀眾不要心理武裝,無須挾帶太多意識形態。問題是《賽德克.巴萊》經各界禮讚,早已承載沉重的文化意義。從製作到上映,它的微言大義變得博大精深,有如孫中山《三民主義》演講稿經過各家解讀、闡揚,一躍而成《國父思想》。在這種氛圍下,任何批評也容易變得政治不正確。    (作者為台北藝術大學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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